&n bsp; 2015年5月21日,中国酒业大师陶家驰先生溘然仙逝。酒业各界人士以各种形式悼念陶老,并表示一定要继承陶老的遗志,化悲痛为力量,立足实际,创新发展,为中国酒类事业的做大做强,为中国白酒香飘世界作出更大的贡献。6月2日,本报第一时间刊发《天堂里多了一颗酒星》一文,缅怀陶老。今天,在陶老去世一个月的日子里,本报特别刊发曾在《华夏酒报》工作多年的老记者徐立栋撰写的纪念文章,回忆他与陶老曾经共处的点点滴滴,是惜别,亦是纪念。
——编者按
自从两年前身体出现一些小问题之后,精神也一直郁郁寡欢。但6月5日晚间接到《酿酒》杂志赵彤总编的电话,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她到烟台参加一个葡萄酒论坛,特别安排了时间要见见我,我埋怨她不提前给我电话,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这真的是一个惊喜,赵彤是我的姐姐,相识已经20年。那时,我还是《华夏酒报》驻北京的记者,因为一次采访活动,我们在北戴河认识。赵姐当时已经是杂志的总编辑了,为人做事都是我非常敬佩的。她在酒界深得著名白酒专家高月明等前辈们的厚爱,我亦受诸位老先生提携指教,于是每年都有几次一起参加酒界活动的机会,也就常常跟老前辈们和赵姐见面。自从13年前离开《华夏酒报》,想出一次远门看看老前辈和朋友们,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奢望,但那份感情是存在心底,如同酒一样不断发酵,愈来愈醇厚浓烈。
这个6月,赵姐来了,她还是那么爽朗,我的第一句话却是问与她同城的高月明老先生的身体怎么样,得到我想听到的答复之后,赵姐黯然地说了一句“陶老走了,你知道吗?”
赵姐说的陶老,是陶家驰先生,因为先生做过湖北省食品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又为湖北省酿酒协会会长,是知名的酿酒专家、国家白酒评委,又因为先生是浙江嘉兴人士,于是,向来喜欢为知己老友命名雅号的高景炎先生,便最先称陶家驰先生为 “湖北酒头”、“江南才子”。这个名号在酒界广为人知。
酒头,是一个身份雅号,更是一份特别的尊重。能担当得起一省“酒头”的人不多,全国几十位省级酿酒协会的会长,能被业界认可称为一省“酒头”的亦不多,因为这不单单是一个会长的身份,更多的是做人的品质,酿酒的学识,对于行业的贡献。先生之于湖北乃至中国酒业,是有大贡献的。固液结合发酵的探索和应用、兼香型白酒的确定和命名,都深深地凝聚着先生与沈怡方、高月明、高景炎等诸位前辈的心血,这对中国白酒的技术进步、经济发展有着巨大的贡献,他们用科学的方法、超人的智慧为这个行业划出了一个历史时代,功莫大焉。
“江南才子”对于先生来说,亦是名符其实,先生精酒术,善操琴,喜画艺,工书法,通历史。然先生向来自称“楚天酒徒”,这个名号大概有几十年了,先生曾告诉我,他极为得意这个名号,曾请篆刻名家,为其治印一方。
我跟先生相识在苏州,那是1997年春节刚过,江苏吴中集团开发了一个叫“吴越春”的白酒,正月里开产品鉴定会,应沈怡方先生的召唤,我忝为鉴定评委,与沈老,陶老,和江苏洋河郭永红、宝应陈处达,山西汾酒张桂仙,安徽口子张国强、河南宋河孙前聚等国家白酒评委参加品评鉴定。
这个鉴定小组里,我的年龄最小,陪着前辈专家聊天闲逛的事情自然落在我的身上。陶老喜动,对地方掌故、历史文化颇有兴致,在那几天的工作之余,我便有幸陪先生到处转转。在苏州东山宾馆的大堂摆设了一架钢琴,先生欣然弹奏了一首曲子,我对于音乐艺术一窍不通,看到先生的手指轻盈起落,音符便流淌出来,很是娴熟,这该是有着扎实的基本功了。
我茫然地听完,先生得意地问我“弹得怎么样”,我环顾左右,整个大堂只有我一个听众,便说“对牛弹琴”。先生听罢,哈哈大笑,很是小孩子气地跟我说:“这个曲子是弗兰兹·雷哈尔的《风流寡妇》,是个很有名的圆舞曲。”我听先生说曲子是《风流寡妇》,就跟先生说:“周有光先生曾经说过,大人物的寡妇叫遗孀,小人物的遗孀叫寡妇。从前有部外国电影,译名《风流寡妇》,如果改为《风流遗孀》,观众可能要减少一半……如果您今天弹的是《风流遗孀》,恐怕就没有听众了,您得感谢我这个很认真的听众。”先生听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那时,我还年轻,对于自己没有音乐艺术的修养,无法与先生交流很觉惭愧。
陶老心态年轻,对新鲜的东西总是愿意尝试,看到宾馆有个保龄球馆,又拉着我去打球,结果是我以每局两百多分三比零胜过他,他很开心地夸赞了我。其实,我那时打过保龄球一年多了,成绩已经很稳定。
两年之后,在珠海的一次活动上,我才将事实告诉先生。先生说:“你用你的强项在苏州赢了我,这次我要找个强项赢你一次。”在佛山石湾酒厂,罗厂长邀请专家们题词,这自然由先生领衔执笔,他的书法在酒界是闻名的,可入专业书法家之列。搦管泼墨,书法遒劲,文辞华彩,一幅四尺整张行书大作被人张挂起来的时候,先生得意地说:“你写一个,我要赢你。”先生的字这样好,我是一定比不过的,好在幼时曾临过一点碑帖,勉强写了半张隶书,先生高兴地说:“我赢你是一定的,不过你还有点功底,继续练,不间断。找时间到武汉,我在家里给你写字。”
先生青眼相看,我受宠若惊,心里便总是想着这件事,一定要找机会去武汉。可惜,这个约定,终是没有兑现,因为从那之后,我只有在2011年春天有机会去武汉开过两天会,又恰逢先生外出讲学,我在江边索然无味地吃过一碗热干面,此后再也没有去过武汉。如今,这已经成为我终生的遗憾了。
我想,如果在先生的家里,我们会有很多的话题,会有很多的共同爱好可以交流,比如文章,比如历史,比如书法,比如美食。在广州的一次饭桌上,先生夹起一块鸡肉入口,立马就品尝出鸡是阉过的,蘸水是海天生抽。他跟我讲解阉鸡的饲养烹饪和风味特点,说道海天酱油的历史掌故和各地制酱工艺,由此还说到了他家乡嘉兴的五芳斋粽子、平湖糟蛋、三白酒,说到了武汉的热干面、武昌鱼,先生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要我有机会一定品尝一下。这是一个品酒大师的灵敏味觉,也是一个美食家的天然素质。先生研究味道,讲究味道,这是与他的酿酒事业有关。先生亦是讲究品位的人,他的为人之儒雅,知识之宽广,演讲之热情,衣着之整洁,待人之谦和,处事之认真,在酒界是极有名气的,亦是我极为敬重的。
先生是酿酒专家,做过领导工作,但在我心目中,先生是满身书卷气的江南才子,是风流洒脱的文化人,是童心未泯的酿酒大师。他远离世俗气,融汇真性情。我曾问过先生自称“楚天酒徒”的来由,先生说:“陶家历代是以五柳先生为骄傲的,陶渊明是田园酒徒,作为陶姓子孙,又身在楚地作酿酒这个行业,所以自号楚天酒徒,你觉得怎么样?”我说:“当得起。”先生很是自负地说:“别人都尽是说好,你说当得起,我喜欢你说的这三个字,当得起。”我说:“以后在我这里你就是陶公,不再是陶会长了。”先生开心地用一声方言说:“要得,要得,好得很,好得很。”
陶公走了,又一位酒界大师走了。对于我来说,又一位前辈师长、忘年交的老友走了。12年前的6月,六姐姐周心明从北京打来电话,她的父亲周恒刚老先生逝世,那是我第一次接受痛失酒界前辈的现实,拿起多年不用的笔,流着眼泪写下了《大匠不死——纪念周工》的文章,发表在那个6月的《华夏酒报》上,许多的酒界朋友看到文章后给我电话,希望我能出去走走,与前辈老友们叙叙友情、说说酒话。我说出去走走的心情一直很迫切,但工作起来又真的是身不由己。我盼望老前辈们身体健康,自己再也不要写这些个文章。
这个6月,又听到陶公于5月21日逝世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至今距离先生的逝世已经十几天了,没能去送别先生,没能到先生家里抻纸研磨,看先生给我写字,是我终生的遗憾。惟有含泪留下这些个文字,是惜别,是纪念,亦是回味。
惜别我所相识近20年的酒界前辈陶公,纪念我与先生近20年的忘年交情,回味我与酒界及酒界诸位前辈朋友的渊源感情。
惜别终衔泪,纪念情愈深;回味过往事,留下几多悔。我在酒界营生了整整十个年头,在我从事媒体这个行当20年的时候,远方的朋友给我祝贺,我说自己是半分做了喜欢事,半分丢了真性情。当年有幸结识的周老恒刚先生、刘老锦林先生、常老贵明先生都已作古,再也听不到诸先生的教诲。我亦远离自己所曾经倾心的酒行13年了,到如今过往的真性情又岂止丢了那半分,人生又会有多少个13年?五柳先生的“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似乎就是给我的写照。哪一天走出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就真的是大自在了,这是要鼓足勇气的。
感念至此,自许为陶公忘年之交,作一篇文字忆往事悠悠;心伤唏嘘,那堪为先生敬挽一联,留万分情感存心中依依:
觞樽滟滟,醪浆满满,江南才子嘉兴英俊为仪狄事业客居汉口,从此九衢多封醴泉侯;
晴川历历,芳草萋萋,五柳后人楚天酒徒盖杜康功名不永天寿,而今三镇空余黄鹤楼。
陶公走了,人间失一江南才子,酒界去一楚天酒徒,我又少一前辈老友。
(您对本文有何见解,欢迎通过新浪微博@华夏酒报进行讨论。)
转载此文章请注明文章来源《华夏酒报》。
要了解更全面酒业新闻,请订阅《华夏酒报》,邮发代号23-189 全国邮局(所)均可订阅。 (免责声明:本站内容均来自网络转载或网友提供,如有侵权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本站不承担任何争议和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