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守正统、均衡、平稳的山东人,恰恰需要的,是走出固守的边界。
20世纪50年代初,国学大师钱穆先生曾在《中国历史精神》一书中谈及,“若把代表中国正统文化的,譬之于西方的希腊,则在中国首先要推山东人。”
大师眼中,自古迄今,山东人比较上最有做中国标准人的资格。他们最强韧、最活跃,大圣人、大文学家、大军事家、大政治家,各种伟大典型人物都有。
在中国各地区的文化兴衰中,最能长期稳定的也当首推山东省。既能平均发展,还能长时期维持不坠。
半个多世纪后,山东人仍然没有走出这一“标准”。正统、均衡、平稳的脉象,契合着孔孟故里的中庸之道,不断加固着齐鲁这片山河的文化底色。
在这片山河之外,如同一辆高速列车滚滚前行的中国社会、经济、文化,却越来越无法用某一种标准来定格。
许多奇迹的缔造者,往往来自于那些游离在标准框架之外的人。他们最初甚至会以一个异类的形象逆流而上,却最终改变了潮水的方向。
外部世界的变化,终究不只是一时谈资。对于奇迹的渴望,深植于中国的每一寸土壤。然而,文化基因中的克制让置身于时代潮流中的山东人,多数依然选择了站在边界之内。
也有人打破边界。
22年前,热血沸腾的北京梅地亚中心,山东人姬长孔抛出的那一串数字,击穿了人们当时对于广告价格的想象极限。
* 1996年,在“标王”争夺上已欲罢不能的秦池再度出手,其夺标志在必得之势不言而喻,姬长孔竟说出了一个高于第二位1亿元的报价:3.212118亿元(没有经过论证,这个数字惟一的意义是,它是姬长孔的手机号码),在所有人表情无比愕然的关注下,秦池创下中国企业一个至今无法打破的纪录——唯一一个连续两年夺得“标王”的企业。
可惜奇迹在这里只是稍作停留。这位曾经登上标王宝座的山东人和他所掌管的秦池,很快被时代的潮水所淹没。这段往事,也成为许多徘徊于边界前的后来者自我捆绑的一道心魔,久久难以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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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标王
关于秦池标王事件的始末,财经作家吴晓波曾将其列为中国十大著名企业失败案例之首,在《大败局》一书中详细剖陈。
20多年来,这段略显悲壮的商业往事一再被人提起,针对秦池盛极而衰的原因讨论也始终没有平息。急于造名、疏于质量,似乎已成为外界公认的秦池败因。
然而时过境迁后回过头再梳理这段过往,上述两大因素都值得重新商榷。
前者在注重品牌认知的酒水行业,实在不能算是什么重大过错。尽管3.2亿元的广告价格在1997年看来实属天价,但以此换得一鸣惊人天下皆知,也不能不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秦池倒下之后,梅地亚中心依旧车水马龙,可见抱着一战成名想法的企业不在少数。
至于后者,秦池也并非无可辩驳。
如今来看当时那组直接将秦池推向深渊的调查报道,其中涉及到的白酒勾兑、外购散酒等问题,虽然对普通消费者而言有些陌生,但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黑幕。只是源于人们对于“勾兑”一词的误解,白酒行业缺少合适的机会向大众解释这种正常的工艺流程。
尽管有些无辜,现实却没有因此手下留情。在舆论的连番轰炸下,曾经走到舞台中央光芒万丈的秦池,最终退回到位于山东潍坊西南的临朐本地,那也是它曾经出发时的起点。
对于秦池的大起大落,《大败局》中曾指出,1996秦池中标并在市场上获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成绩本身就使秦池处于一个两难境地。
如果秦池不第二次中标,那么其销量肯定会直线下降,对此,前任标王孔府宴酒已是前车之鉴。孔府宴酒在加冕标王的当年知名度大增,销量直线上升,利税增长达5倍之多。而第二年在梅地亚中心失意后,销售便陡然下滑,终至销声匿迹。对于一个富有挑战精神的企业家来说,这不仅意味着企业的死亡,实际上也意味着企业家生命的终结,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换言之,除了继续夺标,秦池已无路可走。
然而,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二度夺标后,姬长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有过这样一些表述:“到1996年12月31日,我们新签合同额已达到17.6亿元,若完成这17.6亿元,我们今年的利税将会达到7个亿元,就是说我们投入3.2亿元广告费赚回的是7亿元。有人说我们是大赌,我们认为可以这样说,也不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们对市场有信心,觉得自己有驾驭这个市场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信心,我们的3.2亿元岂不是要打水漂?”
▲彼时的秦池,媒体的焦点
“自1995年我们夺得标王到1996年结束,秦池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充分证明了我们决策的正确性和科学性,并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盲目蛮干。我们夺标是胆与识的结合,有胆无识是蛮干,有识无胆,谨小慎微,也难成大器。我们认为风险越大,机遇也就越大,没有风险,哪来的机遇?如果大家都看准了花这个大价钱投入广告值得,恐怕早也就没有我们秦池的机会。”
“实实在在地讲,秦池目前地做法和种种的追求,可以说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一种探索,这种探索很有可能使我们走向辉煌,也很有可能使我们落入陷阱,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决策还是有风险的,但有风险不等于冒险,总的来说,我们还是认为机遇大于风险。”
从这些表述中可以看出,姬长孔再夺标王并非盲目,而是基于对形势、对自身充分审视后作出的主动选择。纵然有一些赌的成分在其中,然而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企业家,有几人没有过相似的抉择?
对于秦池二度夺标后的发展,姬长孔曾有过后续的规划。只可惜,现实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时至今日,外界依然很难用某些具体的原因来总结这段历史。只能说,这是中国市场经济在迈向成熟的探索中总要付出的一些成长的代价,而这一次,命运选中了秦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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